我怕疼——
怕鋼筆吸滿地心的嗚咽,
怕稿紙成為塌方的剖面圖,
怕每個字都是未爆的雷管,
在句號閉合時
炸碎修辭的巷道。
他們說你黑得純粹,
像被夜色反復漿洗的工裝。
可我知道:
你體內(nèi)有比黑更深的顏色——
是礦燈照不亮的淤青,
是體檢單上
逐年擴散的陰影。
我練習用形容詞包裹你,
像包裹矽肺病的咳聲。
可動詞總在深夜暴動:
“鎬頭、滲水、遺書……”
它們鑿穿韻腳的支護,
讓我在黎明的紙頁上
撿到帶血的煤屑。
原諒我始終不敢
寫下你完整的姓名。
怕墨水一旦滲入地層,
就會驚醒
那些永遠二十一歲的
準考證和婚戒。